第一部 金陵春梦 第三卷 沧海行云 第十章 水浴香莲
东方长风扶着有些气喘的纳兰容芷重又回到她住的闺房,一起紧挨着坐入床前的椅子内,相视一笑,柔情无限。忽然东方长风嘴角溢出一丝神秘而带点促邪的笑意,因此时的他正好侧过身躯,脸部正朝向窗外,给秦少游看个正着,似乎是他有意凑上来一般,心中不由觉得眼前气氛有些皈诡异。
东方长风那笑意一现即隐,伸手先将纳兰容芷搂入自己怀中,附儿低语几句,秦少游因距离阁得稍远,听不真切,只听得纳兰容芷隐隐娇羞不依的轻笑声传入耳朵,而两人那种卿卿我我、拥抱缠绵,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情此景,真令他有些不知情何以堪了,可刚刚生出的去意,却又长翅膀般迅速飞走,迟迟无法迈开脚步,秦少游再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放不开的人,得失之间,衡量已是很清楚,取舍之时,却又如此拖泥带水。
或许是因为觉得夜深人静,又是东方世家后院闺房禁地,两人没有可以压抑,随后声音渐响,只听东方长风笑道:“芷儿今晚舞得该有些乏了,而且你的身子本来就比一般人娇弱,尤其是你天生的三寸金莲,虽然能因此展现出人世间最美的舞姿,可也最易受累疲倦,更应该细心呵护珍惜才是,今晚你为长风而舞,长风则为你香汤濯足。古书有云:濯足十二宜:晴昼、灯下、薄醉、出浴、梦醒、欲睡、倦行、试履、花前、月下。此刻烛影摇红,明月花香。更且芷儿一曲舞罢,体乏欲睡,正是最佳时机,不必再推辞了,长风这就吩咐下去——!”
秦少游再怎么对东方长风妒忌,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懂得享受生活情趣之士。古人云:观美宜枕屏前、宜芙蓉帐底;赏花宜曲栏处、宜小山石上;妙舞宜月下、宜近水楼台;私语宜竹院、宜松窗、宜荷亭、宜水榭、宜暖阁、宜重帘绣幕。这些风流雅趣,在东方长风的刻意营造下,无不一一具备,而且妙若天成,宛如信手拈来。金陵四公子能风靡万千少女芳心,实在并非幸致!而窗外的秦少游于伤心之余,却也另有一种近乎邪恶的欲望在暗地滋生,原本闺阁秘事就让人向往,何况是如此绝色佳人、又是自己心仪的对象,再加上偷窥的禁忌刺激,令秦少游在暗自惭愧的同时,脚下却迟迟迈不动离去的脚步。
热水香汤一准备好,东方长风轻柔地扶着纳兰容芷,让她倚靠着床头坐下,竟然是要自己亲自为纳兰容芷轻褪罗袜,水浴香莲。他完全不顾纳兰容芷脸上的羞涩和娇躯不自觉地扭动挣扎,只温柔而坚决地望着纳兰容芷的星眸,隐隐有着奇异甚至有些古怪的笑意。在他含笑凝视下,纳兰容芷不知怎地芳心一软,居然没有再次拒绝,而是樱唇呻吟一声,娇躯朝后缓缓软倒,就这样默许东方长风为所欲为,窗外窥视的秦少游心痛地看到这绝色伊人脸上隐隐闪现慵懒无力而风流放任的神情,这与伊人平时清冷雅艳又是不同的风姿,不禁又是痴醉,又是妒忌伤怀。
眼睁睁地看着东方长风举手将纳兰容芷的一对莲足轻轻抬起,并列放于自己掌心,平摊着展现在穿窗而入的月色下,烛影摇红的灯光里,秦少游此时浑然忘却一切,眼中只有那绝美的风景。
东方长风的手掌并不宽大,相反有些纤弱秀气,十指灵活纤长,白皙如女子般,在灯光和月色的映照下,隐隐流动着晶莹如玉的光泽,全无一般练武人士,尤其是男子的宽厚刚劲。而就是这样秀气得近乎柔弱的手掌,仍可以将纳兰容芷那对三寸金莲完全掌握,把玩于手心,轻如无物。
以秦少游对三寸金莲有限的知识,仍可知道纳兰容芷这对金莲可谓莲中神品,取的是纤云弄巧格,草绿色的鞋底、洁白的鞋掾、鞋面密布朵朵莲花图案,寓意绿野仙踪、凌波微步;出水清莲、冉冉无尘。
随着东方长风的手上动作,纳兰容芷一对小巧金莲翩然坠地,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洁白没有任何修饰的罗袜,由于是天生的三寸金莲,并没有厚长的裹布,也因此使得这对天足完美展出钟天地灵气的玲珑曲线,在绵薄近乎透明的丝绸罗袜掩映下,熠熠生辉!更可观的是随着纳兰容芷仰躺的身躯,罗衣裙摆微微扯起,露出晶莹如玉的一截小腿,白里透红的圆润足踝,实在具备荡人心魄的诱惑力!
东方长风似乎有意折磨床外的秦少游一般,或者他也在感叹纳兰容芷天生三寸金莲的造化完美,他刻意地放缓轻解罗袜的动作,口中喃喃道:“闲思莲足纤妍,花堪解语,更无凡卉得与追踪。至有历百折而不回,贯四时而不改,则唯寒梅、翠竹、苍松差堪接武。古人诚不欺我也!”
东方长风的声音轻柔呢喃,吟咏的又是此等闺阁秘事,实在有勾人心魄的诱惑力,更何况随着他解袜的动作,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伊人几乎从未被人涉及的隐秘金莲处的肌肤,又痒又羞又带几分兴奋期待的复杂心理,使得伊人整个人已经软倒秀塌,只懂婉转含糊呻吟。也令一边偷窥的秦少游欲舍还留,心乱如麻。
东方长风似乎也陶醉其中,呆呆看着烛火掩映中纳兰容芷罗袜半褪的莲足,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纳兰容芷调笑,只听他低声赞叹道:“古人言香莲宜称二十六事:为对新月行缠,为芙蓉鞋褥,为明珠凤串,为湘裙半展,为鸳被勾春,为佯羞娇踢。为蹑足传情,为就裙底画字,为指点坐卧间器物,为女伴并足比较短长,为勾丝紾线,为空廊响屟。为掌上舞,为蹴鞠,为蹋灯,为闻歌点拍,为银炉借火,为红锦地衣,为秋千画板,为锦鞯银镫,为屐齿衔红,为莎痕衬绿,为床上屑香,为看梅踏雪,为女冠步斗,为妙伎蹋绳。今晚得见芷儿金莲妙品,进而为你莲汤足浴,我东方长风可谓胜却古今多少风流雅士,此生痕憾?”
语音渐高,意兴风发地抬首窗外,一双明亮的眼睛中光芒闪烁,玄又摇头叹道:“惜乎此刻明月无言,晚风不语,良辰美景。只我东方长风一人独赏,苍天未免太过厚遇长风啦!”
言毕,单手轻扬,抖动间,已经为纳兰容芷褪下一只罗袜,在罗袜飘然坠地的瞬间,房中一片寂然,秦少游本来在心中暗恨东方长风得了便宜还卖乖,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视着东方长风手上的动作,此刻,他忘了思考、忘了妒恨,脑中一片空白,只懂得眼呆呆地凝视着纳兰容芷那完全曝露于空气中的绝美金莲。
刻玉缠香,裁云镂月。完美的天足,雪白如玉,隐隐流动着晶莹如玉的光泽,柔和完美的脚面弧度,如一弯新月,纤巧不过三寸,宛转玲珑,细嫩可人,脚踝纤细而红润,脚弓稍高,曲线优美,柔若无骨,脚指匀称整齐,如十棵细细的葱白,玉质泛红的指甲如颗颗珍珠般连环相嵌。秾纤得中,修短合度,如捧心西子,颦笑天然。不可无一,不能有二。
秦少游之前见伊人莲步姗姗,弱不胜羞,瘦堪入画,如倚风垂柳,娇欲人扶,只觉伊人容颜若仙子、娇躯如飞燕,却未想及伊人是天生三寸金莲,而且是如此神妙绝品,飘然独立,直欲乘风而去。
东方长风也似乎呆楞住了,良久方才长出一口气,爱不释手地在伊人莲足上轻怜爱抚,口中赞叹道:“对名花宜赏其艳;对新月宜赏其妍;对雪宜赏其幽静;对酒宜赏其谨饬;对容芷则宜赏其缠春韫玉、顾步徘徊哩!欹枕屏调白玉结;丁香阶系鸳鸯袜,芷儿,可知这世间有多少风流雅士吟咏传唱,辗转求之不得呢?”
因东方长风长时间的呆滞而醒过神的纳兰容芷本欲勉力起身,却在东方长风手掌的把玩爱抚下再次娇吟一声,身躯酥软乏力,娇羞不堪地轻轻侧转过身子,臻首望向秀床内侧,采取鸵鸟般不闻不问的态度,此刻闻听东方长风渐渐肆意轻狂的调笑之语,忍不住颤声道:“表——表哥?你就别再取笑容芷了,此等羞人的闺阁私密,怎能令人随意传唱吟咏,只不过是些自命风流之人随意杜撰空想而已……嗯——,另外,表哥你可否动作快些呢?春夜微寒,容芷、容芷有些不耐夜凉呢?”
独自在外惆怅低回的秦少游此刻心中百味交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如此偷窥人家的闺阁私密,于情于礼,自己都道德品格有亏,非礼毋言、非礼毋视,可虽然明知于此,离去的脚步却迟迟动弹不得,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纳兰容芷早已是人家的未嫁妇,而且人家柔情缱倦、轻怜蜜爱,自己守在窗外受那春寒凝露,还拈酸吃醋,何苦来由?
此刻东方长风乐在其中,可没想到有人会在窗外留连伤怀,或许,他也不会在乎的,不是么?如此美丽的事物,藏之闺阁,确实有些暴殄天物啦!实际上东方长风也无法顾及这些,他倒确实如他潇洒不群的相貌般,无愧是风流雅士,善解佳人意。闻言口中轻笑道:“花间蹴鞠苔上影、临流浣濯水中莲。之前已经见识到了芷儿的花间蝶舞,风姿翩然,如今自然不肯错过‘泡影波流,水浴莲香’啦!”说话间,握着伊人裸露莲足的手掌微微往下,已将它放入热气腾腾的玉盆香汤内。
同时不再怠慢地将纳兰容芷另一只莲足轻柔托起,这回却是迅速地为其解下罗袜,同样的晶莹似玉,纤柔莹润,令人恨不得将其纳入口中,逐一品尝亲吻,并没让它停留在微冷的空气中太久,也一并被放入热水中,显然东方长风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窗外的秦少游却忍不住暗恨,因为如此一来,从他的视线角度,由于被东方长风俯低的身形所遮挡,却是看不清楚纳兰容芷那对令世间男子新动神摇的绝美天赐三寸金莲。还好东方长风不知临时想起什么,长身而起,向闺房的屏风后面行去,嘴里还一边笑道:“濯足不可无名香炷鼎、不可无好花侑座、不可无知音解语趋承左右。如此方见得香莲雅趣!”秦少游虽然心中因纳兰容芷的关系,对东方长风有些妒恨,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东方长风确实学识渊博,风度翩翩,足有使任何绝色佳人倾心相许的魅力。更因为此,他秦少游恐怕也只得斯人独憔悴了,很不相逢未嫁时,如今佳人虽然尚未嫁作他人妇,但其一颗芳心,却早已系缚在东方长风身上了,徒呼奈何?
不片刻,东方长风一手拿着烟炉熏香,一手端着一瓶新插的梅花,上面甚至还隐隐有凝露欲滴。一齐摆放在秀塌旁的梳妆台上,熏香点燃,暗香流动,配以花香、濯足的莲香、伊人肌肤秀发散发的体香,果真是混合出一种奇异的香味,令人闻之心旷神怡却有隐隐有些悸动难忍,伫立于查外的秦少游只是稍稍闻到些许,就觉得原本躁动的气血愈发加速流转,开始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当然,也许只是他心理作祟而已,毕竟眼前香艳的景象就足以诱惑任何世间男子。
东方长风将香炉和鲜花放好,眼睛似乎斜瞥了窗外一眼,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朗声吟道:“梦里伊人,水浴莲香。屏间私窥、暗里闻香、水中看影、镜中见态。如是人间至美,除了我东方长风外,怕是没有其它人有幸得见吧?”
秦少游闻言只觉得东方长风话中似乎另有所指,不觉一阵汗然,寻思着东方长风有否发觉自己在窗外偷窥的“卑劣”行径呢?可转念一想,自己自从修炼「洗心诀」有成,曾经偷藏于师傅眼皮底下不过一丈方圆之地,连功力深厚的师傅犹未发觉方算出师,东方长风虽然厉害,比之自己,也略有不及,应该不至于被他看破行藏……只是……?
东方长风走到玉盆边,蹲下欣长显得有些柔弱的身躯,将手伸进热乎乎的水里,分别轻握住了纳兰容芷的一对莲足,轻轻地搓、细细地揉,抬首向着被热水浸润和他轻柔的动作捏弄得极其舒适的纳兰容芷,满意地看着伊人侧转的娇躯阵阵颤抖,樱唇自觉开启,发出惬意的呻吟,口中轻笑道:“取香汤濯足有三适:和血适形、柔肌适履、去茧适步。芷儿以后要经常尝试才好,长风也深庆有此荣幸呢……”
不待终了,秦少游一时只觉心中完全被黑暗覆盖,眼前的情形再不忍睹,脑海里空荡荡地,勉力压制自己欲仰天长啸、宣泄郁闷悲愤的欲望,踉跄着退回自己之前就寝的房间,却再也难以入睡,更不愿意在东方世家停留片刻,如此美仑美焕的繁华地,却不是他秦少游的温柔乡,唯一带给他的就只有魂断神伤的追忆。
匆匆找来纸笔,修书一封。寥寥数语表明自己因担心思念家中亲人,又因时间太晚,不便打扰主人休息,故此不告而别,请主人见谅云云。留言时,心中只是苦笑,虽然未曾休息,但此时的主人,确实不易被他这外人打扰,既然伊人心不曾向己,尽管再怎么不舍,也必须忍痛离开,他秦少游从来就不是个勉强纠缠之人,所以只选择在月色下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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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金陵春梦 第三卷 沧海行云 第十一章 密林遇伏
星空之下,秦少游一袭青衣,负剑夜行,茫然地顺着秦淮流水,沿岸狂奔。
忽然一个失足,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地仆倒于岸边的草地上。
秦少游以手肘支地,翻身仰卧于绵密柔软的草丛中,然后像失去一切力气般地将四肢张成大字形,颓然躺倒,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全身都被汗水湿透,眼眶中不自觉地盈满水珠,分不清是汗是泪,在星月的映射下隐隐生辉,而他脸上的神情更是黯然无比,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他方才知晓:自己对于那初识的绝代佳人,将是他人怀中娇娆的纳兰容芷早已是情根深种、无力自拔。这份感情来得如此突然,令他猝不及防也无法抗拒,所以才会在亲眼目睹心爱的伊人与东方长风柔情缱倦、恩爱缠绵之余心乱如麻,更欲一走了之,以求眼不见心安宁。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晚不是中秋。月儿却依然长圆,春夜的月色,原本也可以美丽诱人,尤其是如此美丽的秦淮河江畔,如此美丽的长堤碧草、绿树成林。江边何时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伤心人别有怀抱,竟可残酷至令人哀伤至此!
月色皎洁,繁星满天。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星空下的人,却黯然神伤,心思凌乱。从不知自己是如此多情的一个人,在已经有了秀外慧中、温柔美丽的铃兰,还有天真无邪、娇柔可爱的雨儿之后,仍不知足,竟然仍会对于仅相识一日的陌生女子一见倾情,还无力自拔。试想他秦少游当年随恩师历练红尘,也曾遍染风月,久经考验。可谓:何处高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如今却单恋一女子,为情所苦,想来也真是讽刺。
秦少游仰观星空,胸口仍是不断的起伏,喘气未止。
他的思绪却无法自制地飞到了之前在东方世家窥见的情景。东方长风与纳兰容芷两情相悦、轻怜蜜爱的情景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一遍遍地重演。她为东方长风而歌、而舞,甚至连少女最最隐私、通常连真正丈夫也不能展示的美丽金莲,也为东方长风这仍只算是未来夫婿含羞浅露、罗袜轻除,更被其掌握触碰,把玩于手心。想着她的柔情只为东方长风一人绽放,而她的美丽将只为东方长风一人所独有,尽管秦少游自认心胸足够宽广,但仍无法抑制地强烈妒忌着东方长风,甚至早已掩盖了自己平时对他的好感。红颜祸水,原来也可以这样来诠释的。
沉思良久,秦少游心中始终无法放下之前眼见的一幕,黯然魂消。颓然地翻过身躯,俯卧在草地上,双手掩面,以前额触地,丽春的夜并不见寒冷,但草地上已有晶莹的凝露,令心碎的秦少游清醒几分,顿时心中强烈地思念起家中的佳人,想念她们的温柔及单纯,恨不得立刻胁飞双翼,直接出现在她们的身旁。
他思念及此,不再迟疑,迅即跃身而起,展开身法,急速奔行,转瞬消失在茫茫的江岸石径,转入密林。
一会工夫,已经沿着林间的小径来到了密林中心,方圆数丈间留出一片空地,碧草从生,且有配套石凳石桌各自整齐分布,倒是游览秦淮疲惫之际稍作休息的好场所。但此时的秦少游,归心似箭,自然无此闲情雅趣。
不过来到此处,离「兰陵学院」已是不远,倒也不急于一时了,如此长途奔行,即使以秦少游已达先天之境的功力也有些吃不消了,何况秦少游也想借此机会调整一下思绪,免得回去让家里苦苦等候的佳人们看出破绽,致使她们为自己担心。
轻吁了一口气,缓缓举步前行,同时运转「洗心诀」,任其自然环绕全身经脉,修复沿途奔行所损失的功力,兼且宁静此时仍有些自己凌乱的心神。
春夜微寒,月色映照大地,使得林间草丛上新生的凝雾水滴,闪烁出点点光芒,远望过去,如同粒粒珍珠,晶莹剔透,清新惹人。
秦少游洒然迈步,沿着山林间的小路向外穿行,不时踏破草丛上的露珠,在他清明灵动的神韵中,似乎可以听到露珠迸破的声音,这使得他的心中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彷佛他已窥探到大自然的奥秘,心中因方才失意伤情而来的隐隐伤痕自然愈合,留下些许痕迹也潜藏入心底深处,再不影响他此时澄明通透的心灵。
「洗心诀」方运转一周天,脑中警兆忽现,强烈的危险感刹时充斥整个心湖。
察觉到自己已经愣然入伏,密林周遭早已有人埋伏在侧,观其不声不响的形式,目的不言而名,显然是为了伏击他而来。
顷刻之间,秦少游便遇上能致他于死地的一流高手围攻,且有四个之多。而且来人直至逼近他身前周围三丈方圆之内方被察觉,固然部分缘由是此时的他心神不属,但显然来人的功力深不可测且精于潜踪匿行和暗袭刺杀之道,无疑,这是秦少游出道以来所遇上的最大危机,生死契机,只在弹指一瞬之间。
事实上,秦少游所修炼的「洗心诀」本是极上乘的先天功法,最不惧敌人的偷袭,心灵自然如明镜清湖,映射天地外界一切异常波动。此番能察觉来敌的包围,实在是经年修炼的「洗心诀」感应到此时夜空下非比寻常的沉寂,最重要的是来人虽然尽力收敛自己的杀机和本身的气息,但之前为了隐秘布置,致使林间所有的生灵一起屠杀消匿干净,方才露出了纯属意外的破绽,惊醒了仍自痴迷的秦少游。
虽则如此,危机仍在转念片刻,性命犹在呼吸之间。
来人绝对可以称做是当今天下的一流杀手,竞能不动声色的掩至自己附近,静伏时已能封死所有退路,同时以此时心神已经恢复宁静的秦少游「洗心诀」的查敌功夫可知四人潜伏的方位实在是精通合围之术,四人组成一张天罗地网,隐隐将他围困其中,使得他犹如网中飞鸟,尽管及时惊觉,但为时已晚,对方埋伏已成,恐无力回天。
心中思索间,秦少游仍自保持前行的姿势,自然地提起右脚迈步,脸色也是丝毫不露玄机。忽然一故强烈的直觉袭上心头,心神转念间,已经领会到在自己右足落地的瞬间,也就是敌人包围圈攻击点最集中的地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必然随之而来,且必将如影随形、连绵不断,致死方休。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熟悉的阴柔气息印入心间,诡秘独特令人一见难忘,秦少游的脑海自然浮现出一个黄衫身影,赫然正是曾在他手下吃了点小亏、狼狈遁去的「月光之城」冥月殿主:夜无邪。感应其方位,正是其正面最前方,显然此君对他是恨之入骨,故舍弃了他一向的傲然,与他人联手,同时连自己最喜欢的背后偷袭也让给别人(虽然此时也是偷袭,但心理上与正面终究有所区别),由自己正面主攻,显然是欲最先一睹心中恶敌在他们偷袭围攻下、临死前惊诧不甘的脸。
秦少游身形保持前倾,左足踏地,右足缓缓落下,将落未落之际,异变陡生,一时人影飞现,刀剑掌急;劲气横空、溢满山林。
左右及后方的来敌虽然未知名姓,但显然是平时训练有素,出手时间选得极为恰当,动手时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势凌厉、劲道十足的飞腿自左侧踢来;
冰冷沉凝如排山倒海的掌劲后攻背部;和阴渺飘忽、吐气成丝的指功则急点右侧胁下要穴,以三角阵形从三个方向攻来,出手的时间固然相同,最要命的是连抵达的时间都分秒不差,就算是秦少游双手同出,也只能挡着对方两人的攻势。更何况对方三种攻击的着力点各异,连偷袭者本人的真气属性也是迥然不同,实在难以应付。
杀气更盛的自然还是久未谋面的夜无邪,本身的实力也不逊色秦少游多少,暴然现身,双掌直奔秦少游前胸要穴,而且此刻含恨出手,自然是凝集全身功力,以求一击毙命。形式之凶险,可见一斑。从四人出手的威势来看,秦少游能够判断出侧面出手的三人的实力虽然各自略逊于眼前正面进攻的老冤家夜无邪,但已是少有的一流高手,他得考虑纵能避过或者抵挡住夜无邪的第一波攻势,仍要应付后者三人随之而来的全力合击。
这四大高手任何一人已有与他单打独斗之力,合起来时的杀伤力更以倍数的提升,使他毫无招架之力,情势危殆险至极。
生死关头,秦少游将自己的所有的私心杂念,甚至包括安危成败全排出脑海心湖之外,灵台空澈澄明,没有半丝波澜起伏;心神如月映星空,事无据悉地体察到眼前敌人所有的身形状态甚至包括他们的真气分布情形。
他脑中飞快闪过四人攻来的路线、角度和方位,从而定下应付的策略。
秦少游蓦地身形一顿,前行的势头嘎然而止,踏出的右足落地向后注销,弓着身子闪电般向后弹出,口里暴喝一声,精气神提升到极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长啸,正是佛门降魔卫道所用的“狮子吼”,同时口中逼出一口热气,其劲如箭,其利如刀,迎面向正前方的夜无邪喷去。
同时运起「洗心诀」,功力凝结于后背,拱起背脊,全速往后方势大力沉的激烈掌劲撞去。左右两手则取“分花拂柳”之势,分别迎击两侧侵袭。
夜无邪耳闻“狮子吼”奇功,心神微震,真气略有波动。不由得双目邪光乍闪,冷叱一声,虽然不甘,但心中明白,若是给秦少游这饱含真气的“气箭”喷个正着,保险脸面开花之余性命也是堪忧。此时此刻,己方占尽优势,夜无邪自然不会傻得去和他认为将死的人拼命。右手掌心无奈顿止,旋转成圆,虚划长空,凝成一道强劲的气墙,挡住并消去秦少游喷出的“气箭”,左掌原势不改,仍加速往秦少游飞退的身形追击而去。
但这一挡一阻之间,毕竟为秦少游争取到了他想要的刹那空隙。同时正是因为夜无邪这看似先声夺人的略略抢先一击,才使得四人本来天衣无缝的围攻合击出现了不应有的微小破绽,他抢功报复的心理被秦少游早料个正着,并有效地利用,才竭力争取到一线生机。
生死成败就取决于这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由两侧突击而至的飞腿和阴冷的指劲已同时被秦少游左右双手挥出的气劲堪堪挡住。后背的袭击随之而来,“砰”地一声直接击中秦少游的背心,同时正面强攻的夜无邪左掌也迅即印在他的前胸。
秦少游鼻间闷哼一声,身子快如闪电的晃了几下,微微侧闪,勉力避开要害重穴,夜无邪和背后偷袭者一掌奏效后各自心喜,夜无邪更是冷然狂笑,笑声方起顿消,还来不及庆功,事情已然有变,他忽觉一股澎湃汹涌的气劲随着与秦少游身体接触部位攻入掌心,直欲将他掌心震开,冷笑之下夜无邪加强催发全身功力,将那股真气倒逼而回,并沿着其回退路线迅速侵入。
而背后的偷袭者则又是另外一番情景:掌心方一印上秦少游的后背,顿时感觉到犹如击打在一块绵软有弹性的物体上,同时一股阴柔诡异的真气穿过他掌心的气壁,直欲钻汝其经脉,所经之处,经脉疼痛欲裂又阴冷如冰,大骇之下全力抵抗,岂知力量甫出,对方的功力忽然反方向急泄而出,由冲击变成拉扯,似要带动他的身子。
那背后偷袭者功力也是了得,一见势不妙,立时沉腰坐马,运功相抗。一时之间,也无力对秦少游再做攻击。
左右两侧的偷袭者又别是一番滋味。
左侧的偷袭者眼看飞腿将要踢中秦少游的左肩,却被对方左掌巧妙地一扬,给挡驾下来,而同时由对方掌心传来浩然凌厉的气劲。则令他腿股酸软,逆行而上的真气险些令他经脉受创。无奈落地之后,一时之间全身乏力、动弹不得,难以再作追击。
而左侧的偷袭者眼见指攻无效,也是及时转变战略,化指为抓,指掌腾挪游移间,堪堪抓住秦少游的双肩,正要运功捏碎对方的琵琶骨,使他先成为废人,拿个首功,再由其它同伴配合加以狙杀。
观他转瞬间便扣上了秦少游的琵琶要穴,手法娴熟、招式灵练,显然在手上下过苦功,而其原本指劲已经如此凌厉,抓功又岂能等闲,如此重手,若是让他得逞,秦少游恐怕是非死即残。但这次他的双手却毫无抓中实物的感觉;空空荡荡,犹如败絮,感觉诡异之至。
右侧偷袭者不信这个邪,深吸一口气,继续凝聚十二成的功力,手掌五指紧扣,正要再加上一把劲时,奇事发生了。他手中的感觉由虚变实,接着是一股大力传来,雄浑汹涌如狂浪奔潮般直涌他抓扣秦少游的掌心,与他方才凝聚的劲力相抗,并且有顺着他掌心劳宫穴迫入体内经脉的趋势。
——赫然是他所熟悉的同伴的脚劲!
右侧偷袭者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时左侧偷袭者的腿劲已攻入他体内,以他对其实力的认知,知道对方的全力一击不可硬敌,纵使以其经年深厚的功力,亦难受得差点吐血,不由松开双手,往后退去。而与此同时,秦少游将混合着自己全身功力与四处偷借而来的真气一起释放,分别将前后两方的敌人弹震开去。
利用这好容易创造的救命时机,秦少游身子一转,以肉眼观察的速度,展开步法,同时脱出了敌人密布四方的围攻堵截。
这本是没有可能办到的事情,却让秦少游凭着早一步对偷袭者的认知,凭着他「洗心诀」的玄妙察敌功能,将来敌的气属性及其分布情形探察的一清二楚,大胆以全身功力分别影撼来自两侧敌人的袭击,同时巧运「洗心诀」之「斗转星移」的玄妙心法的巧妙转换,偷天换日的借了夜无邪和背后偷袭者的功力互折一招,使他能得以侥幸暂脱险境。
内中之妙,确是笔墨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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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金陵春梦 第三卷 沧海行云 第十二章 侥幸脱困
眼见得脱出困境,秦少游不敢怠慢,也顾不得此时心力交疲,真气匮乏,立时强提所剩无几的真气,就要展开身法,扬身遁去。
就在秦少游有希望可以逃出生天之时,方被他借力震退的的夜无邪忽然冷喝一声,身形在震后飞退的同时一个转折,竟然无需落地发力,就这么以倍加于之前偷袭的速度闪电般朝秦少游撞至,人在空中,已然骤然出掌!
掌势并不见凌厉,而且好像力道也不是很大,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至少没有让秦少游胸前的衣衫有丝毫飘动。它只快速、迅疾如电。仿佛没有任何空间阻隔般,在出掌的瞬间,就已经劈到秦少游的胸前。这一掌更可怕的是它袭来的时机,就在秦少游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向他飘然迅捷击至。秦少游方脱出包围圈、立足未稳,犹未来得及喘气调息,眨眼间,掌已临近胸前,他一看来掌气势,便知道避无可避。
前面四人的功力岂是那么容易“借”到的,非但功底深厚不同,真气的属性也是各异,单只各种内力在体内造成的震荡冲击,就足以令普通人心脉寸断、吐血而忙。他也是凭着「洗心诀」自幼加强改造的经脉,巧妙拆借利用外来的功力,出尽全力,才能勉强从四人的围攻中脱困,现正是血气翻涌,心力交瘁,面对夜无邪这在时机方位上都拿捏得完美无缺的一掌,实在无甚招架之力。
这一掌更隐隐含有一种压迫之力,密集无声地散布于秦少游四周,犹如暴风雨前片刻宁静,那沉凝而来的气势显示着山雨欲来,显然夜无邪非但志在偷袭,也是要把他逼退回后面三人的战局,至少是阻止他成功逃脱四人包围圈。不愧是一代邪人,功力深厚自不必说,把握时机火候更是无人能及。尤其是他本来飞退的身形居然可以转折前进,而且速度倍增,如此邪功,确实匪夷所思,令人头疼,此刻,秦少游唯一安全逃脱的希望顿告渺茫。
自然此时退让不得,身形更无法及时调整闪避,硬挨的话,纵以「洗心诀」独特的功效,在没有任何调息运功的状态下,若让夜无邪得逞,则秦少游恐怕是必死无疑,即使天皇老子来也救不了他。
秦少游内心滴血,深深惋惜良机稍纵即逝,暗叹一声,无奈停止欲展开逃遁的身形,勉强运起残余的三成功力,手掌提至胸前,迎上来掌。
“蓬!”秦少游虎躯剧震,脸色迅疾涌现一股红潮,再无法忍耐,“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但脚下却不退反进,反而加快速度,刹那间已侧面绕过眼前的夜无邪,投入林子里去。
夜无邪不由得一怔,他自认十拿九稳的一掌,在如此占尽优势的情形下,只令对方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未尽全功,依然脱出了四人的包围圈。更令他诧异的是,据他估计,此时的秦少游无论如何只有硬挡他这掌一途,别无他路,「洗心诀」虽然神奇,但毕竟不是仙术,必须依靠深厚的功底来支撑,此刻再借他的功力,无疑自寻死路。可秦少游居然再次出乎他意料地做到了,方才两人掌心相接,夜无邪发出的掌劲并未感到丝毫阻力地击中秦少游掌心,对方居然大开门户,任自己的阴柔凌厉的功力长驱直入,在其体内环绕一圈后悉数回赠于他,自然还多加了一点陌生的真气属性,由于此时夜无邪心欲置对方于死地,故方才是全力出击,面对回流而至的真力,一时之间,应付起来也颇感吃力。方使得秦少游顺利逃脱,借势而遁。秦少游的实力,实远在他当初估计之上。
此时略微滞后的三人也立刻赶来,“追!”左侧偷袭者善使腿功,轻功自然颇为不俗,一马当先随着秦少游的身后迫去。
四人中似乎以他最为莽撞狂傲,见秦少游竟然能硬挨他一腿后再杀出重围,更可恨的是秦少游还硬是借他那一踢的力量逼退了自己的同伴,变相地弄成是他帮助敌人脱困,那能不让他怒火中烧,急欲将其杀之以后快。
这点冲动却差点害他送了命。江湖道本有“逢林莫入”的禁忌,作为一个老江湖,他当然知道此时不应急切闯入,只是一来他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二来他觉得此时秦少游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所以根本不假思索,也不作任何停顿地就直接闯入林中。
左侧偷袭者倒也不愧是老江湖,虽然心切追敌,身形急速投入林中,心神却也自然高度戒备,手掌不自觉紧握,好似抓住什么武器般,脚下凝劲,正在追入林内时,眼前忽见一道晶莹雪亮、灿烂夺目的剑芒划过。剑芒有如天涯幻景,看似远在天边,却已近在眼前。
此时他正在施展轻功,脚尖尚未着地,身形正急速奔行中,虽然眼见得剑光闪烁,因求生本能自然硬生生顿住身形,但仍保持前倾之势,看上去就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给这一剑砍的一样。剑芒临身,左侧偷袭者魂飞魄散,而且此时因方才一个急速停顿,气血逆行,正翻腾不止,勉力压制已颇为不易,想要运气闪避却是力所难及,眼见就要被这一剑中分两段!
“呼!”随后急速赶至地夜无邪及时出手,一把抓住左侧偷袭者后背衣领,像老鹰抓小鸡般把他整个人扯了起来,也及时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此时的他放开左侧偷袭者衣领,眼中寒芒闪烁,口里冷哼一声道:“动气是高手大忌,你难道忘了吗?以你的江湖阅历,怎么不知道进林子前先得仔细查看,小心戒备,如此莽撞冲入,难为你还能在江湖行走经年而安然无恙……”左侧偷袭者颧上冷汗直冒,连舌头也为之发麻,半晌才恢复过来,如梦初醒的大怒道:“臭小子……”看来他根本没有把夜无邪的话听进去。
夜无邪见到左侧偷袭者惊吓过度而强自镇定的丑态,对自己的话也是置若罔闻,双目寒芒一闪,原本就隐隐带写妖异邪气的面容愈发杀气逼人,嘴角却浮现出一丝不甚协调的冷笑,不过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此时秦少游反手持剑,缓绥自林中步出。饶是像视杀人如家常便饭的偷袭者四人,也不由得被秦少游的举动弄得一怔。此时他居然不思逃遁,或者利用林中复杂的地形与他们游斗,居然就这样大刺刺地从林中现身出来,重入四人包围圈内,无异自动寻死。
但见秦少游此时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身形随意地倚靠在一棵大树上,只是原本神定从容的气质不再,换上的是有如修罗般的森冷杀气,令人不寒而栗。眼中一直带着的浅笑也不复存在,圆睁着星眸,冷冷地盯视眼前四人。
夜无邪等四人瞳孔收缩,显是感觉到了此时对手的不同。
不过他们也只是稍微一愕,左侧偷袭者随即怒笑道:“好小子,竟然还敢回来。看来是‘阎王注定三更死,无法留人到五更’啊!”右侧偷袭者也同时狞笑道:“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就让我们送你早登极乐吧!”两人目光如炬,都看出此时的秦少游已身受重伤,正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时机。
秦少游露出一个讥嘲冷酷的微笑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二位似乎是嫌方才吃的苦头未足,放在此大放狂言,不怕死的便上来吧!少游乐得为世间除点祸害……”秦少游讥讽嘲弄的态度更是触动了两人的凶性,齐齐怒吼一声,分左右向秦少游攻去。
与此同时,夜无邪和原本背后的偷袭者也不打话,一时劲风四起,个出杀招。
夜无邪更是一马当先,杀招后发先至,双手指掌齐施,迎面向秦少游前胸袭至。
重招临门,秦少游却不闪不避,似乎是动弹不得,只睁大了一对深邃有神的双目,望定眼前的众人。眸光如电,似要透过他们厚厚的蒙面黑巾,又似逐一与他们袒露与外的眼睛直接对视,眼中闪现了然的浅笑。令隐秘身份偷袭的众人有种被其看穿看透的异样感觉,气势不自觉滞了片刻。
夜无邪接触到秦少游的眼神,神光湛然,隐隐好隐含着几分奇特而嘲弄的笑意,却是心下一震。——这绝不可能是一个乏力将死、束手待毙之人的眼光!
思索及此,手上凝足功力的攻势不由缓了几分,同时左掌微微滞后回收,暗留几分功力以防范于未然。‘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何况眼前的秦少游比其初见时功力更强几分,隐隐令其觉得有些莫测高深起来。果然,就在他撤劲微缓的当儿,秦少游一声长笑,弹地而起,身形在四人膛目结舌下直接背撞向夜无邪攻势凌厉的杀招,竟似欲借夜无邪手自杀一般。
夜无邪却不惊反喜。自然他不是认为秦少游真的蠢得来自杀于自己手中,而是以为秦少游只是想重施故技,想先从他手中借取部分功力好应付其它三人而已,因此在心中暗笑秦少游异想天开,真以为他夜无邪是如此好欺之辈,上了一次当还能被敌人得逞,岂不折了他堂堂「月光之城」「冥月殿主」的赫赫威名?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似惋惜又似嘲弄秦少游技仅于此,眼看就要命丧黄泉。手底下却凝劲不发,打定主意,等其它三人的攻势齐至,方才一同发力,务要一举将一敌击溃。以他的武学造诣,自然知道秦少游方才所使的「斗转星移」虽然神奇,但归根结底还是得利用围攻着招势落下的时间差而已,一旦杀招齐至,任他秦少游再如何高明,也难逃性命之厄。
高手发招,时机只在一瞬。转眼间夜无邪的杀招已临秦少游胸前,他却硬生生顿住,留劲不发。只待期于三人攻势齐至,方才运气吐力,只是掌指接触秦少游前胸,感觉到其肌肤柔软松弛,丝毫没有行功运气的迹象,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夜无邪自然明白,任何神奇的功法若要有效必须辅之以内劲,纵使秦少游的「斗转星移」,说穿了也不过是以力导力而已,如今秦少游前胸处明显没有行功运气过的痕迹,莫非……?
就在夜无邪一顿之间,异变陡生。秦少游面对着夜无邪的俊容闪现一丝奇特的笑意,身形不转,眼角也不曾向后瞟望一下,反手执着的长剑洒然向后挥出,一阵雪亮的剑芒过后,随着三声明显带着痛苦的闷哼,碧绿的草地上洒下几道雪芒,待到夜无邪醒知自己被秦少游愚弄时,双手欲发力吐劲致秦少游于死地,却早已延误时机,眼前一花,秦少游已闪身立于他身前一丈外,更令他惊异莫名的是秦少游方才一举杀伤其余三人的反手剑招,如此神奇阴狠、诡异莫测,却是隐隐有些似曾相识,这一愣神才是最大延误了他出击的时间。
秦少游虽然一招克敌,仍旧反手执剑,卓然立于夜无邪身前,一脸晒笑地望着颓然躺倒在草地上的三人,虽然三人山上皆是血迹斑斑,脸上满布痛苦之色,但显然未曾伤及要害,性命无忧,只是一时失去战斗力而已。秦少游表面潇洒,内心却也是暗自叫苦,原来这招损耗真气极巨,基本上已耗尽他方才累积凝聚的全部真力,面对四人中功力最深,也最为难缠的夜无邪,以他此时的状况,实在是毫无胜算,但秦少游也绝不肯坐以待毙,所谓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
令人奇怪的是夜无邪并没有抓紧时机再次进攻,只是用他那对秀气得近乎妖异的邪眼左右扫视着秦少游,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青时白,似乎被秦少游方才一招的威力吓傻了般,秦少游自然不会这么肤浅得以为夜无邪如此不济,但此刻夜无邪的情形实在耐人寻味,比之方才他极欲置秦少游于死地而后快,如此却迟迟未见行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此时的夜无邪正在运气预备施展某种骇世奇功?观其时刻青白交错变换的脸色倒也有几分可能。可秦少游知道事实绝非如此,明眼人一看便知此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要对付他虽不能讲不费吹灰之力,但也无须如此大费周章的。
就连躺在地上的三人也用惊诧的目光注视着夜无邪,那眼中有惊有恨、有不甘,更多的还是不解。显然以他们的武学造诣,也看出此时夜无邪若是出手对付秦少游,是必胜无疑。只是三人似乎是被秦少游剑气封住穴道,非但无法行动,连张口的能力也一并失去,只能眼呆呆地巴望着夜无邪。几人个怀心思,一时林中一片寂然。所有的目光都凝结到夜无邪的身上,等着他下一个动作或是决定。
半晌之后,秦少游感觉自己接近干枯的真气重新凝聚起来,「洗心诀」确实是妙用无比,克敌制胜固然神奇,连调气疗伤也是屡现奇效。如今的他对上夜无邪虽然未敢严胜,但至少已有一拼之力,非是毫无胜算的单面挨打之局。目下虽然弄不懂夜无邪为何迟迟不肯发动攻势,但是非之地,不易久留。于是长笑一声,冲夜无邪朗声道:“阁下既然不肯再次赐教,少游自然不便勉强,只是夜寒露重,且时至深夜,恕少游暂且失陪,各位若有雅兴,就请继续赏那清风明月,少游却得回家幽会佳人哩……”言语声中,就这么施施然地绕过前面的夜无邪,扬长而去。
夜无邪的反应甚是奇特,虽然眼中邪芒闪烁,身子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转身望着秦少游勤青衫飘飘的背影,脸上罕有地闪现一丝痛苦的神色,双手虚空抓了几下,而后紧握,口中喃喃道:“是他?真的是他么?”
语毕,仰天长啸,声震夜空。气脉悠长还夹杂着几分凄厉,背着身子指风轻弹,躺在地上的三人齐声闷哼,身上受制的穴道豁然解开。一阵清风拂过,夜无邪的身形一闪而逝,啸音渐行渐远,慢慢消逝,其余三人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一下,起身如电飞逝。林中重又恢复一片宁静,只有凌乱的草地间依稀有暗红色液体滴落的声音,似在为这曾有的无端杀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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